诸暨故事:从一只袜子的样本简单分析中国制造大迁移




从一只袜子的样本简单分析中国制造大迁移
以浙江诸暨为例。很多人可能不知道,现在中国的袜业之都就是浙江诸暨,准确说是诸暨下面的一个街道,大唐街道。
让我们先认识一下诸暨。
诸暨是浙江省辖县级市,由绍兴市代管,位于浙江省中部偏东北、绍兴市西南部,浙东南和浙西北丘陵的交界地带,四周群山环抱,间有北向开口通道式盆地。 东邻嵊州市,南交东阳市、义乌市、浦江县,西靠杭州市桐庐县、富阳区,北接柯桥区、杭州市萧山区。全市面积2311平方千米,现辖5个街道、18个镇乡、553个村居。根据第七次人口普查数据,截至2020年11月1日零时,诸暨常住人口为121.81万人。
诸暨是浙江高质量发展建设共同富裕示范区首批试点地区之一,浙江省首批科技强市、首批教育强市,全国综合实力百强县市、全国绿色发展百强县市、全国新型城镇化质量百强县市、全国营商环境百强县。 2020年12月,社科院发布《全国县域经济综合竞争力100强》,诸暨排名第11 。2021年诸暨市入围四大百强县市名单,其中全国经济综合实力百强县市排名第13位。
2021年,诸暨市实现生产总值1546.6亿元,同比增长9.8%,五年年均增长6.9%;实现财政总收入154.8亿元、一般公共预算收入100.2亿元,分别同比增长6.4%和10.9%,五年年均增长6.7%和8.8%;城乡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分别达77473元、46535元,收入倍差从2016年的1.77缩小至1.66。
诸暨的工业特别是轻工业发达,就在诸暨的一条大唐街道就是中国的袜业之都。这个袜业之都不仅是国内数据,他们还创造了年出口额100亿元人民币。
诸暨大唐街道现在面临的一个新挑战,就是袜业产业快速迭代升级,而且开始出现了大量的转移。这种转移,一方面是向国内其他地区转移,一方面则是很多工厂前往越南泰国投资,算得上是中国产业的跨境转移。
这种现象,如何分析?
诸暨袜业和很多轻工业一样,都面临一个非常现实的问题,那就是工人特别是优质工人紧缺。诸暨的劳动力人口越来越难找了。这里工厂工人,基本都不是来自诸暨,而是来自贵州等偏远地区。依靠中介服务,跨省人口打工,是中国制造最具特色的一个基本盘。工人流动速度越来越快,而且出现了很多新的现象。目前各地招工并不是只靠宣传,也不是仅仅依靠工资竞争,工人的身份快速变化,工人群体也开始变得有组织性,对于资方来说他们需要付出的代价可能也会越来越高。
这种挑战,是中国制造必然要跨过的一道关口。之前流动工人的现象,已经让电子消费品行业已经备受冲击,下一步也会在各个行业流行。
当然袜子跟刺绣一样,工序相对简单。服装厂还需要十多个工序,而袜子得益于设备的进步,一台机器就可以基本搞定。织袜子大工厂往往是乏味的,车间里全是设备,而且长得都一样,一个型号下来。对直接缝制的人工需求并不大,但厂家数量多了,或者订单多了,汇总起来就是一个非常大的数字。诸暨主力产区的大唐街道,依然需要很多人工。这里出口型企业有100多家,而大大小小袜业公司估计有上万家,这些订单不可能依靠机器自动制造,起码现在还达不到这个水平,大量的工人还是非常需要的。
这就是现在诸暨袜业的现实,订单丰富,但生产能力却面临困难。很多老板会在这个时候想方设法去应对,传统的就地扩张,就地建厂招人生产做不到,那就转移到一些有适合条件的地方去。无非就是转移的地区需要分析选择罢了,国内或者国外,对于这些老板来说其实也都是一个不同选项而已。
在袜子制造工厂转移的过程中,还有一个隐性群体最为受益。那就是诸暨缝制袜子的机器。伴随着诸暨袜业的发展,这里的袜机也经历了很多次机器创新。现在可以采用线头连织技术,将一根线头织到底。而以前袜子完全做不到这一点,只能大量靠手工。
高端袜机动辄百万,但诸暨现在的一台普通袜机只有10万元出头。即使这样,袜机也是个精密系统,它的整套零部件也不能含糊。车间保持恒定温度。否则纱线张力就会受到影响,导致袜*性也不同。这都对机器提出要求。
诸暨每年可以生产1万台一体袜机的能力,居然也是全球首位。有了这样的突破,诸暨的袜机制造商,也开始出口设备,也赚钱不少。某种程度上说,生产织袜机器可能利润相对更大,风险也更小。
诸暨袜业为地方产业集群的升级提供了一种极好的样本,那就是哑铃型创新的平衡发展。袜子产业在发展,而织袜设备也在升级。前者滋补了后者的繁荣,而后者也使得袜业制造更有竞争力。产品与制造产品的机器,产值往往呈现10倍关系。一个是百亿产值的袜业,一个是10亿级的装备制造。二者相辅相成,这是最好的“将相和”产业集群发展模式。
现在诸暨的袜机往往都是本地制造的,袜机的各个部件,以及控制系统,也将一步步落到国人手里。现在袜机中部分高精尖的控制系统还是在美国、英国和日本企业那里,但也正在悄悄地转移到中国制造商手里。北京大豪就提供这样的控制系统和控制面板,以前都是采用日本三菱或者德国西门子。目前看这条供应链上面,只有部分的芯片还是美国控制。当产业,还有机器一起输送到东南亚的时候,美国在整个供应链上的影响力,也越来越小了。
整合也在发生。全球色纺纱的龙头企业华孚时尚,通过收购的浙江诸暨的卡拉美拉、博亿、易孚三家袜业,也完成了从纱线向下游袜业的产业整合。但整合之后全世界的袜业生产还是会转移,在诸暨的产能扩张事实上已经不得不停止。目前实体的制造基地开始向安徽淮北和新疆阿克苏转移。三地将达到1500台袜机。华孚这家在2020年被美国商务部列入管制清单的企业也开始在越南投资,已经建成30万锭的产能。争议的焦点其实不是在诸暨,也不是在越南,而是一些原料的问题。一个数据显示华孚的实力,他们在中国有200万锭的纱线产能。对于华孚而言,越南更像是一个避险市场而非主力。同样对机器数字化的改造,在中国的需求,也明显高于越南 。
北京大豪本来就是专门提供电控设备,面向刺绣和缝制。六年前也通过收购织袜机进入一体化装备行业。装备供应链的链条上也是挤满了中国优秀的企业,未来一段时间,这种产业链上的突破可能会向芯片控制、系统软件已经全自动智能化工厂建造去进发。
当整个链条都在出海的时候,这将是一个新的阶段。产业链的出去,从链条的源头到末端,总是会有一个超大数量的企业组团。尽管外部风险依然不小,但产业链的核心专利或者核心环节掌握在中国企业手里的话,这些企业是有一定的抗风险能力的,甚至可以说有极强的抗风险能力。
这与华为那种直捣黄龙,挖对手最前沿最尖端的生意还是有点不一样的。
发展中国家,大部分都要通过工业化来积累财富。东南亚,走得更快。如果这些正在工业化的国家,正在接受中国消费品制造能力的时候,也同时将中国多年工业化的经验和知识产权和工艺,也同时得以输出。
这对于中国制造,是一把双响炮。
从简单的工厂转移,完全受制于人力资源价格,搞价格竞争,最终低价竞争之下产业面临挑战,逼迫着技术升级,逼迫着机器改造和全自动生产的引入,还有就是工作环境和产品标准的提升,以及逐渐出现的工厂与设备制造双升级的情况。
这是非常好的一个迹象吗?
看上去是的,中国这种模式,有利于摆脱完全靠人力资源价格低的优势竞争受到冲击的困境。
这可以算是中国制造业全面发展,跨入新世纪的一个模板。从工厂升级,再到技术和设备的突破,抢占更多的新市场。
这样看来,中国制造的转移,可能会有新的观点。